柚子寶說

有一天我收到指導教授的信，老師問我要不要去參加一個論壇。

在學術領域，論壇和研討會有點不同，論壇比較像是交朋友，公關的性質；研討會比較像比賽交流，一較高下的成分比較多。

我一直好奇中國人的科研能力，剛好這次論壇在上海，一個我一直很好奇的城市。

我的祖父母是台灣人，但早年在上海經商。

祖母前陣子過世，在臨終前的幾個禮拜常常和我說很多當年上海的往事，

南京東路、外灘地繁華事蹟，還有那個人類慾望交錯，權力混亂的東亞魔都，在我祖母的語言文字中幻象而成。

我敲下鍵盤回復老師，短短的兩個禮拜內我必須完成論壇演講報告、還有一些行程規劃。

這是我第一次隻身出國，想當然爾的恐懼。直到出國前一晚，我半夜一點才完成演講資料，結果我發現我的行程一項也沒排好。

然後檢視行程、交通、票券，接著完成排成規劃到整理完行李已經清晨五點了。

回想起來，出國這件事在「柚子寶說」看似是一件很容易的事，但是以往都是和Nora兩個人出國，

還有機會任性，壯膽。

但一個人出國不行，迷路了，就得想辦法解決。

這次的高校論壇是在上海交通大學，相對於外灘鬧區，是偏遠的地方。

當天的與會者，有各個中國名校，在這些基礎科學研究生的話語裡，量子力學是普通話，物理四大力學是基本到不行的東西。

這種衝擊，讓以往不喜歡研讀理論的我備感壓力。然而，在和中國學生交流言語之間，我驚覺台灣學生強悍的實驗執行能力。

代工這個文化，這是我們台灣人不斷看輕自己的部分，在中國人的眼裡，是一種強悍。

在上海的交流論壇四天裡，早餐是和中國人吃的。

我們當然會聊政治，聊聊一帶一路、亞投行、蔡英文習近平、當天論壇會場旁邊就是中國共產黨青年幹部研習會。

我愕然發現，媒體、政治是「分化」最基本的工具，言論藉由這兩個工具放大分化的可能，把民族間的和平一個一個撕裂。

一個台灣人和一群中國人談話，我發現我研習的高溫超導物理學，跨越了政治和意識形態。

因為基礎科學是開放的，任何人都可以學，他和台獨意識和共產主義無關。

論壇會議的自由時間，我到了黃浦江畔，這是我祖父母相識、相戀的地方，我父親還在這裡念過幼稚園。

上海很快，人講話快、車子快、進步快。

中國人是一個很會把「不安」顯露出來的民族，很急、卻又不失親切的民族。

他們把古時的吟詩作對變成口號文化，你會發現他們的廣告、主詞開場，都會有個平平仄仄平平仄。

M型化，任何角度都可以觀察到，就是現在的上海，教育、財富、公民素質等等。

但是在某一個當下，在上海的沿路還是可以看到可愛的人們，努力的過好每一天。

我初到上海時，迷了路，那時候飛機延宕，我快晚上十點才到飯店，我以為我會被這個魔都吞噬。

離開上海時，我和論壇裡的中國學生交換了微信，成為良好的科研夥伴，在磁浮列車往浦東機場，我傳訊給Nora說下次帶她到和平飯店吃飯聽爵士樂。

其實我這個年紀的人，寧願吃喝玩樂，也沒人想要自相殘殺打仗。

我看清所謂的政治，而這個過程要我親自跨越台灣海峽去看。